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纪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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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出鬼门关

走出鬼门关

作者:曾国胄
  详细介绍:

蓝黑色小车在马路上驰行,驶过几个路口,在“南海人民医院”门前停下,我走出来,对儿子说:

“你去上班吧,有什么事再给你电话。”

儿子说声“好的”便驱车离去。

最近我发烧不退,咳嗽不断,疑似感冒,于是来看门诊。

我心情平静,打量医生,他是个中年人,目光有神,翻开我的病历,问起病来。

“还有烧吗?”

我回答说,刚才探过体温,仍然38.5度。

医生斩钉截铁地说,肯定有问题,一个星期烧不退,不是感冒,你即刻去验尿常规和血常规,再照胸片,然后把结果带回来。

我步出诊室,按医生的吩咐,到每个科室一一检查。

最早出结果的是胸片,有阴影,估计是肺炎。

尿常规也有结果,坏死红细胞达9000,远远超过正常值。

验血结果久久没出。一个钟,一个半钟……,时间慢慢地过去,我有点焦急了,想,是否有问题呢?

不一会,医生喊我的名字,我急忙走到窗口前,接过验单一看,果然有问题,白细胞超出正常值50倍!医生解释,结果出得慢的原因是,为了慎重,用人工再数一遍。

我有点紧张了,这表明,我患上血液病!白血病,不治之症!

但马上镇静下来,人无非一死。冷静地想,这几天身体出现异常,有预感,可能生命走到终点。禽流感在四周传播,感染上是不足奇的。

我拿出手机,将情况告诉儿子,儿子马上赶来。在他未到之前,我将检验单交给医生看。                

医生的脸色沉下来,郑重地告诉我:“你患了白血病,得马上住院。”说着拿起手机,打上肿瘤血液科,问是否有床位,回答说,病房已满,暂住走廊吧。

儿子来到了,看得出,他很紧张,却强作镇静,领我进住院部。

 

 在住院部量过体温,测了体重,儿子交了按金,跟随护士走去肿瘤血液科。

肿瘤血液科设在三楼。我们登上了电梯,护士安排我在走廊的一张空床躺下。

这时,我拿起手机,将情况告诉妻子。

不一会,妻子匆匆赶到。神色惊慌,可能太紧张,说不出话来。她从袋里拿出手巾牙刷等日用品。

过了一会,护士姑娘拿来一套病人衣服,叫我穿上,说,医生一会儿来。

不一会,医生来了,他站在我的床前,问这问那,然后将我引到检验室,让我躺下,说要抽骨髓。

我扒开衣服,他拿出针筒,在座骨处插进去,说,先做麻醉,然后,拿出一个像螺丝刀那样的东西,插进脊骨旁,一面操作,一面给我聊天。

原来,他姓张,三十二岁,是血液科的主治医生。

不一会,张医生说可以了。我惊讶地说,为什么一点感觉也没有。他把抽出来的骨髓交给我儿子,叫他马上拿出广州检验,儿子驾车飞奔而去。

儿子到了指定的地点,将骨髓交去检验,待结果出来后,又飞奔拿回南海医院,交给张医生。

医生看过检验结果,对我儿子说,你爸患的是急性白血病,M2A型,是当今最危险,最难医的类型。你爸老了,不能做骨髓移植手术,只能化疗,看情况,他不知能不能过得今天晚上,你们一定要看紧他。

听到这番话,儿子慌张了,妻子慌张了,他们背着我的,我一点也不知道。


 走廊很嘈,护工和家属高谈阔论,电视音乐播个不停。我躺在病床上,闭上眼睛,思绪万千。

患上白血病,无非一死,就当睡着了吧,有什么可怕。死了,别人看我是一堆白骨,我却不知道,有什么了不起。我活了六十多岁,比起父亲,我赚了。鲁迅,列宁,才活了五十多岁,古代很多名人,死的时候才很年轻。如今,即使死神要我的命,也算不得什么。

我平静地想,我去了不算得什么,而两件事一直不放心,一是,妻子没有退休金领,我没有什么积蓄,她怎么办?二是儿子还年轻,个性不成熟,今后的路怎么走。

妻子说过,我很硬,我相信自己不会轻易死去的。并且,我自我感觉良好,我不死,我要活,我一定会从鬼门关爬出来。我要看到妻儿好好的,要看到亲人们好好的,我一定要看到世界永久和平。

手机铃响了,是姨甥女打来的,她安慰我,说我一定没事的,她有个同事得了这种病多年,现在还活着。

心很平静,不久就睡着了。


  醒来,看见几个姑娘在旁边走过,不一会,几个医生走过来,张医生对我说,一会儿给你化疗。

化疗终于开始了,听说患了癌症要化疗,但是,什么滋味,真的不知道。

姑娘在床边竖起一个铁架子,然后吊起一瓶红色的液体,我好奇地问,这是什么药。她说是“柔红霉素”,化疗要用的。她还说,你千万不要动,这是毒药,杀死血细胞用的。我乖乖地躺着,让红液体一滴一滴地流进我的体内。

妻子一直坐在我的身旁,看她的脸色,既紧张,又愁闷。

姨妈一家人来了,她想跟我谈话,我对她说,死也无妨,只牵挂妻儿。

一会儿,姑娘来了,说病房有人出院,我可以搬进去。

过了一阵子,家兄,家嫂来了。家兄说,他准备将自己的骨髓给我移植,不过医生说不必了。家嫂给我一叠钞票,我谢绝了,告诉她我自己可以解决。

来探病的,还有二姐,姨甥子女及其夫妻,女儿,他们只能站在门外,不许进来,怕我受感染。

他们给我很多灵芝。

他们离去了在回家路上,大家都哭了:“为什么一个好人要受这般苦?”


张医生匆匆走进病房,问我有什么不舒服,我说没什么,就是咳得厉害,入院时拍过片,怀疑我有肺炎。医生拿出听诊器,在我胸部检查了一下,说,你不要下床,一定要有人陪,化疗打算做五到七天,说完,便匆匆离去。

妻子在我身旁,照顾我,吃饭啦,大小便也在床上,这天来,她很辛苦了。晚上,儿子来陪我,让他母亲回家歇歇。

病区嘈得利害,谈话声,电视声,都很响。我睡不好,儿子基本上没有睡,一夜过去了。第二天,儿子回去了,他要上班,儿媳主动来陪我。

经过一天化疗,我开始感到不舒服,头晕,不想吃,记性明显减退,姑娘给我的探热针,我竟然忘了,丢在地上摔破了。

化疗的第二天,姑娘走进来,还是这么一句话,千万不要落地。小便在床上,用尿盆装,下午妻子来接替陪我。

妻子煲了猪骨瘦肉汤来,说清早去买菜,然后煲汤,今晚还要给家人煮饭,晚上,儿子又来陪我。

我一口口地喝汤,很香,可是不想吃,胃口不好。妻子要我一定吃,才有营养,医院的饭菜没有家庭的那么好。

第二天晚上,我觉得身体疼痛,又咳得很厉害,影响其他病人。这里很多蚊子,有人点燃蚊香,空气浑浊得很,我更咳得厉害。

凌晨五点多钟,工人来搞卫生,不一会,姑娘来探热,量血压,我模模糊糊地睁开双眼,直到天亮。八点过后,护士先来巡房,接着主任医生领着几位医生来,逐一询问病情,对医生们分析,提出治疗方案。

查房结束后,张医生走过来对我说,打算调我去单人房,那里安静点,又便于料理。

我很高兴,单人房舒服,自己咳嗽不会影响别人,可是,别人不这样看,重病号才住单人房,而且费用很贵。


 六

我终于搬进单人房。第一个疗程已经结束。疗程做了五天,医生说,每个疗程应该做七天,但我年老,会受不住,五天就算了。化疗药用的是柔红霉素,剧毒,把血细胞,统统杀掉,然后慢慢地生长新的细胞。这期间,白细胞,血小板,慢慢地降到零点。这是最危险的时期,万万不能跌倒,一旦跌到,就会流血不止致死。所以,一定要躺在床上,陪人一刻不能离开。妻子每天早上五点起床,煲汤,然后乘公交车赶到医院。下午五点多,儿子来陪我,妻子回家买菜,煮饭家人吃。

张医生每天都来,问话很简单,“有没有眼花,看电视有没有重影”,然后,拿出听诊器查了查我的脉搏,便离去了。我很佩服他,赞赏他说话不多,句句到位。

我咳得厉害,日夜不停,证实患上肺炎,同时,胸片发现有个黑影,是什么,是否肿瘤?医生一直拿不定主意,可能要在胸部开个洞,取出来化验。可是,开洞太伤害身体了,像子弹一样打进肺部,肋骨要切断。他们不愿意走这一步。

张医生问我,平日有没有在胸部做过动作,我一时想不起。过了几天,儿子告诉我那个阴影的位置,我猛然想起,我一直做自我按摩,有一个动作,据香港电视介绍,拍打胸部可以护肺,可能用力过大,致使毛细血管溢出血来,结成伤疤,黑影可能就是伤疤痕。我马上将情况告诉张医生,他同意我的判断,决定开祛瘀血药我吃。庆幸的是,阴影慢慢地消退了,大家才松了一口气。

那么,肺炎是什么类型,是细菌入侵,还是病毒感染,细菌,病毒又属什么哪种类型,必须搞清楚,才能对症下药。

 

话分两头,化疗结束后,白细胞久久升不起来,医生断言,是肺炎抑制了白细胞的生长。他说,当前最重要的,是治好肺炎。

为了查清楚肺炎的病源,张医生告诉我吐痰时留一点去化验。可是,我光干咳,没有痰。过了几天,晚上咳嗽吐了一点点痰液,我马上叫护工,她说,要等到明天早上才能拿去化验。一夜过去了,次日中午,化验结果出来了,张医生告诉我,是普通的细菌,用盘尼西林可以解决问题。这样,吊针了几天,肺炎治好了。

一天早上,姑娘匆匆走进来,兴奋地说,你的白细胞升起来了。医护人员个个高兴,主任医生走进来说:“难关度过了,今后会顺利得多。”

可是,问题又来了,进院十多天没有大便,肛门一大块痔疮突出来,连小便也不行。院方叫来了肛肠科医生来,检查一下,摇头说,要动手术,不行呵。而尿液满满的排不出来,我要求给我人工放尿,于是,姑娘把一条管子插进去,用了一天一夜,把尿液放干净。但大便仍没有,肚子好像有东西顶住,很不舒服。

这天,家兄来探病,他听说我便秘,特地带来一盒“凉茶”,告诉我,泡这茶,可以通便,又可润肺。我照他吩咐,喝了两天,开始有点大便。不过由于长时间咳嗽,声带严重损伤,说不出话来。医生问病,要将耳朵放到我嘴边,我吃力地,含糊地张嘴,医生才能勉强听到,一些病友叫我“哑仔”。

那天,弟弟来探病敲门,我开了门,高兴地说,弟弟你来了。弟弟非常惊讶,高兴地说:“你能说了。”

哦,是的,我能说话了。大家认为,喝了凉茶,不但大便畅通,而且治好了我的沙哑。是意外的发现啊。

 

医院的饭菜很难吃,为了保障我有足够的营养,妻子每天都煲汤来,肉汤,炖品,很好吃。可是,便秘始终困扰着我。于是,她又煲了番薯,我吃得很香啊。我从小就喜欢吃番薯。那天早上,我吃着番薯,清洁工人走进来,看我津津有味地吃番薯,她惊讶地说,哎呀,吃这个东西,家里没有汤水你吃吗?哈哈,她弄错了。我回答说,番薯可以通便。这时,护工才恍然大悟地说,是的,吃番薯可以通便。哈哈!

医生吩咐我要增加营养,其实,妻子煲的汤水就已经足够了。

弟弟们很关心我的营养问题,听说青蛙有助于白细胞生长,去山区买到野生青蛙,煲了青蛙粥送来。很甜呀,我一下子就吃完了。在平州的三弟炖了乌龟汤给我吃,还问我好不好吃,我说,好吃好吃。亲人们的关怀是我大为感动。

慢慢地,我的白细胞生长起来。

我的病惊动了很多人,在澳门的小姨特地赶来探我,为了感激医生悉心的治理,她给张医生五百元,医生拒不接受,但由于小姨的坚持,他拿下了。

没多久,医院的领导和护士长来,给我一个红包,说我支持了院方的工作,表示谢意。我吃惊了,哪有医院给病人红包?

她们走后,我拆开信封一看,原来是五百元,小姨给张医生的那个红包,原封不动地交还给我。医院的医风令我感慨不已。

 

在医院住了近一个月,最近一次验血常规,从数字上看,白细胞和血小板恢复了正常,红细胞也生起来了。一天早上,张医生走进来说,你回家休养吧,家里护理比这里方便,十天之后再回医院做第二个疗程。

老实说,这28天的医院生活,既紧张,又可怕。睡不好,吃不下,体重急剧下降,从原来的120斤降至98斤,完全不像人样。

护士姑娘对我特别护理,她们对我关怀备至,却还说我的乐观坚强教育了她们。她们临别时安慰我,吩咐我在家好好养病。

妻子,儿子,儿媳,来接我出院,听见有人窃窃私议,说病重垂危也治得好,奇迹!

我们领了药,儿子到住院部交清费用,足足花了四万多元,好在享受医保,报销了一大半。

儿子开着小车绕过几条马路,我朝窗外看过去,仿佛一切都新鲜,进入了另一个世界,这个世界,一个月前是那么的熟悉,而现在变得很陌生了。

终于回到家了。我头部昏晕,身体晃动,儿子搀扶着,一步一步地,喘着气,艰难地登上楼梯。

来到家门口,妻子开了门,走进去,啊,是家,自己的家,所有物品照原来的样子摆放,多么的亲切,可又仿佛是如此的陌生,好像离别久远,现在重新展现在眼前。

妻子煲了一盆柚子叶水,给我洗澡。我坐在沙发上,无力地喘气。然后,摇晃地站起来,走到镜子前,发现镜中的我,不像是我自己了,皮包骨,但我笑起来了,我现在是个神仙,是瘦骨仙!家人也笑了。

我笑着说:“哈哈!真的,我有仙人庇佑,我会好起来的。”其实我是不信鬼神的。

当晚,我做了一个梦,在明净的莲花池旁,站着一个仙女,是校医,她不作声,含情脉脉地望着我,我内心无比温暖舒服,一会儿消失了,之后,什么也看不见,眼前黑乎乎的,不一会,就醒来了。

 

家里养病,食住都很好,很快就恢复原来的样子,人精神了,脸色红润了,体重增加了,从98斤增加至104斤,虽然还远未达到原来的120斤,但是,仅仅十天,就重了6斤,说明健康情况良好发展。

“好景”不长呵。状况最好的时候,又要进医院做化疗,做第二个疗程。

这次进院,不住单人房了。住在四人房间,我的床位靠近门口。做过检查,第二天就开始化疗。仍然用“柔红霉素”,剧毒化疗药。

一切与上次那样,医生叮嘱,化疗期间,一定不要下床,妻子和儿子一刻也没有离开我,他俩轮流陪我,而妻子一样回家煲汤,炖品,买水果给我吃。

化疗一天,两天……,我发现,枕头旁边积聚了很多头发,是我掉下来的。

这期间,我接到不少手机电话,短信。

四弟发来手机短信,问候我;堂妹发短信来,说到佛堂给我放生,佛教大师说我没有事,可以活到九十岁。

儿子发短信说,爸爸,你一定要顶住,坚持下去,我们的家不能没有你。

自从我出事以来,儿子一直很担心,他说,我患的是最危险,最难医治的类型。又说,上网查过,急性白血病,m2a型最坏,m2b,m3型倒好一点,为什么爸爸这么倒霉,偏偏要遇着m2a型。

……

有了亲人们的关怀支持,我的信心更加强了,我相信,我会好的。


十一

柔红霉素一滴一滴地注入我的血管,血细胞一秒一秒地被杀死,化疗到第五天,张医生走进来,观察我的病情,听过我的脉搏,然后收起听诊器,说,这次打算给你化疗七天,效果会更好。

我感到的不是害怕,而是高兴自豪,不是吗,同房病友,上了年纪的,化疗的第一天,就受不住了,要马上停止注射,而我,六十几岁,第一个疗程吊了五天针,身体没问题,而现在,第二个疗程,要吊足七天,我可以受得住,这不是说明我的身体强壮吗?

第六天,第七天,这个疗程顺利完结了。到第八天,不用柔红霉素了,而是注射其他针剂,包括提升白细胞的药。

到下午,吊针暂停。我爬起床,试试自己的体力,身体居然活动自如。护士长走进来,看我这么醒目,不禁惊奇地说,人家化疗后没精打采,你却生龙活虎,少见啊。

我真的自豪呀,我有足够信心战胜疾病。

张医生说,这段时间也不能落床,过几天,你的白细胞和血小板将降到零点,和上次一样,是最危险的时刻,一有差错,就会前功尽弃,甚至死亡。要继续观察,降到零后,要使细胞慢慢地回升,到了正常数值,这次化疗才算成功。

于是,我照医生的吩咐,去厕所大小解,洗脸,都格外小心。

在病房,突然传来一个消息,某病房洗手间有个病人忽然倒在地上死了。经医生鉴定,出于他的不小心。本来好好的,可是,当血细胞降到零点时,上厕所滑倒了,以致流血不止死亡。

这件事给医院工作人员敲响了警钟,一定要看护好每个病人,叫病人不要乱动,只能躺在床上。

 

十二

旁边有一个病号,七十多岁,患的也是白血病,他受不起化疗,对自己失去了信心,家人来探病,劝他振作一点,我睡在旁边,他们问我多大,我告诉说六十三了,他们说,看你这么精神,我家的老人却大不一样,他们问我怎样保养,我说要配合医生,看你家的老人精神也不错,可以好的。我介绍自己如何锻炼身体。老人听到身体锻炼,马上站起来,弯腰挺胸,证明自己还未老。我高兴了,原来自己一句话,可以帮助别人提高自信心。他的家人也高兴起来,好像第一次看见老人这么兴奋好强。我说,不管结果怎么样,现在的状态,是最要紧的。可以争取,会好的。

不久,有个病人出院,来了一个新病号,他说是梅州人,患的是血液病,是血小板过高,血液太黏稠了,容易堵塞血管。医生叫他不喝浓茶,吃东西不要太咸。这个病号不听话,执着说,我们梅州人吃喝味道要浓,这是祖传习惯,不能改的。我插嘴说,为了健康,习惯也可以改嘛。这固执的病号,就是不听,好像自己格守家乡风俗习惯是理所当然的。我想,默守陈规,连自己的性命要不在乎,竟有这样的人!

病号来自五湖四海,有不同的环境,不同的病状。有个病人和我是老乡,他患的是肺癌。他抱怨说,当地有间化工厂,散发难闻气味,自己受空气污染致病,我问他为什么不投诉,他说向上级反映过了,但没人理睬。呵呵,我想起一句俗话,当官不为民做主,不如回家种番薯。这样的人,怎配得上作父母官!

有些病号很奇怪,有个八十多岁的老人,不愿吃药,把药倒掉了,姑娘劝说,“乖乖,听话,把这些药吃下吧,”老头接过药,等护士不留神,偷偷将药丸仍在地上。嗨,人老会变成小孩子,姑娘够耐心,又要好脾气,把病人当作小孩。

 

十三

姑娘走进病房,对我说,明天早上给你验血,检验骨髓,起床后不要吃东西。

第二天凌晨,给我抽了两筒血,到九点几钟,张医生把我领进检验室,抽了骨髓。

过了几天,结果出来了,血象正常,医生说,骨髓很清晰,基本上看不见有癌细胞。这是一个不寻常的消息,我已经相信,自己已经恢复正常了。

这个疗程,用了七天,接着观察两个多星期,医生叫我出院,回家疗养,十天后再来做第三个疗程。

出院那天,妻子,儿子都来了,称过体重,刚好一百斤。走路还觉得头晕,儿子扶我走落大楼上车,回家去。

家里一切依旧,只是没有以前那样清洁整齐。是啊,妻子每天到医院照顾我,还要回家煮饭给儿子、儿媳吃,他俩要上班,很忙呵。

这次又有几个人来探我,三中的同事,马老师,儿子的同事阿朗,还有亲戚红姐,给我带来补品,血宝,破壁灵芝孢子粉......。他们鼓励我与疾病作斗争。

在家十天很快就过去,我又要进医院做第三个疗程。

这次住大房,六人房。进院的第二天,又给我化疗,张医生说,化疗药换了,不用柔红霉素,新药的疗效也一样好。

除了吊针,还用了一个心脏监测器,一直观测我的心跳脉搏,吩咐说,如果觉得不舒服就按铃,又说,化疗药会影响心脏。

吊针过了七天,化疗停止,又注射增白细胞药。过了七天,血象恢复正常。医生说,过几天要是没其他情况,就可以出院。

现在不但可以下床,还可以落楼下行走。

早上起床,我下楼到操场去,看见好几个病人在跑步,我也跟着慢跑起来。不可以跑得快,跑了一个圈,有点气喘,于是,慢慢走上楼回到自己的病房。

 

十四

回来时经过书摊,发现都与健康知识有关,我翻了几本,看见一本叫《健康就是福》,很就买下了。

躺在病床上,我一页一页地翻阅,太好了!

医生入来查房,看见我的书,其中一个说,“书很好,但它的内容我不懂。”我说,可以懂,要紧的是按照去做。医生点点头,就离开了。

每天起床,做床上自我按摩后,落操场走走,打打太极拳。

这天上午,盐步教办的陈国江,梁盛潮等几个领导来探,给了我一千元,还有水果篮,他们勉励我安心养病,早日恢复健康。望着他们亲切的脸容,我感到一股暖流注入心田。我对他们说,我没事的,病一定会治好的。

过了一天,盐步三中曾小兵,郭惠芳,周海涛等几位旧同事来探,他们都说我精神很好,不像有病,这无疑是对我的鼓励。他们都是年青教师,我对他们说,健康很重要,工作要做,但不要累坏身体。

出院那天来到了,我磅了体重,105斤,大有进步啊。

张医生对我说,这次也一样,回家休养十天,然后回来做第四次化疗。

我问他,是否做六个疗程就结束。张医生没有正面回答,只说到时再说。

又回到了自己的家。感觉好了一点。

张医生打来电话,问我身体感觉如何。我说还有一点头晕。他叫我走路慢一点,不要跌倒。

这段日子,家人为了我够折腾的了。妻子最辛苦,儿子,儿媳,一方面有自己的工作,另一方面还要开车送妈妈去医院,假日来替换她来陪我。有时他们不得闲来,妻子就搭公交车来医院,我家离医院很远,要转几次车才来到。但是他们没有半点怨气,都一心想我早日恢复健康。

在家住了十天,精神明显好转,这就要回医院接受第四次化疗。

注:教办,教育办公室的简称。

 

十五

这次住的是三人房。我睡中间床位,靠门口的是个中年人,四十多岁,他是开厂的,得了淋巴性慢性白血病,还有肾衰竭,生命垂危,经过一段日子的治疗,肾衰竭好转了,而淋巴的结核还未消除,需要接受放疗,即放射性治疗。他是个健谈而又乐观的人,因为疾病的折磨,看上去比我还苍老。

这天中午吊针,他迷迷糊糊地欲睡不睡,忽然大叫起来,有贼!有贼!马上拔掉针头,追出去。那贼把手机仍在地上,拼命地逃跑了。这家伙,居然走进病房,拉开抽屉,把手机拿走。

病友们议论了,小偷很狡猾,有时扮作探病的家属混进来偷东西。

这件事过后,院方叫病人保管好自己的物品,不要放在枕头边或桌子上。我这次化疗,属第四个疗程,一连吊了七天。

病房来了个新病人,叫阿日,是乡里,他是我哥哥的中学同学。他说话不多,问我怎样,我说医生鉴定是缓解了。他说,缓解有什么用,还不说痊愈。我想,始终一日会痊愈的。他喘着气,不说话了。

几天后,妻子告诉我一个惊人的消息,说教办的陈国江,上次来探望你的那个老师死了,我很吃惊,问什么事,她说是肝癌,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,但他一直不觉察。

哎呀,多么不幸!探望我的人,竟然比我先走!多么的不幸!

我沉思,生命不会永久的,人要生存,一定要珍惜自己,健康地生活,陈老师可能在教办工作,去酒家饭店的机会多了吧,多么的不值得,才三十多岁呢!

医院肿瘤科,是个与死亡打交道的场所,一两天就有人死亡,家属的嚎哭,多么的恐怖!

这天下午,一群人走进病区,医生护士们紧张地,忙忙碌碌地奔走,忽然间,传来了一个小女孩的哭叫声,“妈!阿妈!”原来,她的妈妈因抢救无效,去世了,年仅三十多岁。

凄惨的哭声,震动了病区,震动了我的心,年轻的母亲去世,给儿女带来多么的痛苦!我也哭了。我想,一定要恢复健康,一定不要给亲人带来不幸。

 

十六

在医院住了二十几天,便出院回家了。这次在家可以休养久一点,正是春节,春节后要进院做第五个疗程。

回到家里,安心静养,头发全丢了,我买了一顶帽子戴。其实我不在乎这些,不过家人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有这种病。上次儿子结婚,只请亲戚吃饭,却没有请朋友同事,我一直内疚。但不管怎样,现在基本上恢复健康了,应该高兴。

春节休息了一个多月,健康明显恢复。可是,当我感觉最好的时候,又要进医院受化疗之苦。

家兄告诉说,上次在病房的那个阿日,前几天死了。他安慰我说,得了癌病,就得要乐观,坚强,与医生配合,坚持食药,一定会好的。

第五个疗程进行得较顺利,像往常一样,吊了七天毒药针,让白细胞,血小板降到零,即全部被杀死,然后,又让新的血细胞生长起来,升回正常值。

这段时间,亲友们相继地来探望我,旧同事马老师,李校长,亲戚表姐夫妇,表妹阿香夫妇,表弟妇,一个个来探望。

家兄更是经常来陪我,说怕我寂寞,想跟我聊天,分散我的注意力。

第五个疗程时间不长,只用了十多天。

出院后,回家休息了十天,又进院做第六个疗程。

第六个疗程结束时,我问医生是否不再来了,听说六个疗程就可以完结。

张医生说,你要做九个疗程,才算完结,因为要彻底杀死癌细胞,万一有一个癌细胞残留在血管里,都有复发的危险。


十七

在家休息了十多天,又回医院接受第六个疗程。心情是轻松的,前段时间进行得还算顺利。但是,张医生说,万万不可粗心大意,化疗期间,一定要小心谨慎,否则,就会前功尽弃。

第七个疗程,同样要吊化疗针药,剧毒的液体,把血细胞统统杀死,然后让体内长出新的血液。七天的化疗后,是最危险的时刻,白细胞全死了,身体就逝去免疫力,血小板全死了,若有一点出血,就会流血不止致死。所以,一定要小心谨慎。

化疗后,容易受感染,所以,要日夜戴口罩,不让病毒或细菌进入体内。

那天晚上,妻子,儿子都来探病,我说有点饿,儿子马上出街买了一碗云吞面给我吃,那晓得吃了后,拉肚子,呕得厉害。医生来检查,说我受了二次感染,是吃了不卫生的东西,就是那碗面所至。

因为免疫力差,很容易得感冒,还有发烧。我叫妻子买了一瓶感冒药,张医生发现了,叫我不要吃感冒药,因为这药会抑制白细胞生长,他开了其他治感冒的药给我。

一天晚上,我肚子突然剧痛,张医生来拍了片,说怀疑有一段肠坏死了。我不相信,因为肠里面有一段坏死了,就会失去功能,我怎能够吃东西和大便呢?也是医生开了消炎药,才治好痛症。

可是,疼痛经常发生。有一天晚上,我突然全身剧痛,肢体不能动弹。医生护士都来了,剧痛还是制止不了。

这事让家人知道,一个一个来医院,妻子儿子在,家兄家嫂在,三弟及弟妇在,人人在我身边,束手无策。

儿子突然想起,马上下楼,去小卖部买了一个暖水袋回来,注满热水,给我敷在肚子上。医生又开了止痛药,过了一个小时,疼痛慢慢减退了。

后来,医生说,经过这么多次的化疗,很容易造成骨痛的,这是后遗症,没办法,要靠自己料理。


十八

时间一天天过去,第八个疗程开始,小心谨慎的张医生用一贯的口吻对我说,化疗注射要七天,之后,需一个星期让血液降到零点,即全部被杀死,然后让新血液重新生出来,再观察几天,才能出院。这段时间,更要小心,日夜戴口罩,避免感冒,吊针期间不要下床,走动,否则,也会出事,前功尽弃。

我听从医生的嘱咐,不敢有半点疏忽。

有一次早上醒来,姑娘巡房,看见我没有戴口罩,马上指责说,马上戴上口罩。我抱怨说,睡觉戴口罩不舒服,她说,有什么不舒服,你一旦受感染就问题大了。

是的,医务人员尽职尽责是对的。

在医院一年多了,跟医生护士很熟,什么话都说,像亲人那样。

有一次,我问姑娘,你们的药费太贵了,究竟是什么回事。

她说,其实药品出厂并不贵,只是来到医院要经过很多中介,才把药费抬高了。

我又问,你们建这么多新楼,国家给钱吗。

回答说,没有的,都是自己出的。“以药养医”,医院一切开支,包括建设,购买设备......等等,都是医院自己出。

哦,我明白了,医院也有难处。医疗改革,原来不是说说那么简单,其牵涉面很广啊。

    住了二十多天,我又要出院了。妻子,儿子,儿媳妇都来接我出院。

    临行时医生对我说,十天过后,你要进来做第九个疗程。

    我问道,是最后一次吗?

    那个神秘医生却这样回答,到时再说吧。

    呵呵,难道又有变卦吗?

 

 十九

 时间飞逝,冬去春来,盛夏过后,又来一个秋冬,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冬天。太阳光线,穿过云层,照进南国的鱼米之乡,这里不觉得寒冷,因为统统被光芒驱走了。

家人送我进入医院,这一生中留下深深记忆的场所。我在这里接受第九次化疗,最后一次。我的心情是轻松的,已经证实,我的病已经被战胜了。这次的化疗药不变,仍然用柔红霉素,只不过注射了五天就停止,当白细胞,血小板降到零的时候,对我的监护一刻也没有放松,因为只要我一跌到,或者出血,也一样有生命的危险。我小心地观察自己,注视着每次验血结果。几天后,检验结果显示,我的血液一切正常。

张医生给我抽了骨髓,结果出来后,告诉我,虽然没有发现癌细胞,可是,幼细胞是看不出来的,也有生存繁殖的可能。所以,你出去后,仍要回来复诊。

十九天过后,出院通知书下来了。医院鉴定,我的急性白血病已经“完全缓解”,张医生高兴地对我说,我担保你可以再活20年。

这不是笑话呵!

出院了,我回到了久别的家,将不再入院,在这恐怖的地方,我度过了一年半,现在不用再进去了,再也听不到“十天后”回来做下一个疗程。

我解放了,我自由了,压在我的心头大石块放下了。

这段时间家人为了我辛苦了一年半,担心了一年半,现在,该好好地歇息一下吧。

但他们仍然不很放心,据说,像我这样的老人,得了这个病,必死无疑。我的康复,是奇迹,但是,今后仍要注意自己的健康,起居饮食,锻炼身体,不能放松呀。

张医生几次打电话询问我的健康状况,提醒我两点,一是注意身体锻炼,二是要提高免疫力。他还说,我复发的可能性很微。我这就更加自信了。

感谢张医生!感谢南海人民医院!感谢妻子儿子,感谢所有关心我,支持我的亲友!感谢校医给我的关怀,支持与帮助!感谢政府的医保政策,大大减轻我的医疗费,感谢共产党,给了我第二次生命!

 

我终于成功地从鬼门关里走了出来。

值得自豪的是,我这样一个老头子,可以战胜世界上最危险,最难医治,死亡率几乎达到百分之百的白血病——非淋巴性急性白血病,m2a型,我康复了,证明我有强大的生命力。
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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